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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難忘的同學會

    鄭楊松
    發布時間:2021年08月13日 來源:

      古稀之年能夠參加小學的同學會是不多的,我有幸趕上參加,使我永生難忘。我沒有經歷過刀光劍影的血光之災,也沒有經歷過花前月下唧唧噥噥的海誓山盟,更沒經歷過像戲文那樣曲折離奇的悲歡離合;仡櫮锹L的人生旅途,許多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,已經淡漠,甚至早已蕩然無存,倒是一次極普通極平凡的同學會使我魂牽夢縈,經久揮之不去。

      我回到闊別五十年的文成,忽一日一個干部模樣的老人騎著電瓶車找到我,那人上下打量著我說:“你是楊松!薄霸谙卤闶,你是?”那人笑道:“你忘了,我是你同桌永坤啊!蔽矣悬c驚詫:“你是永坤,還活著,還當干部了!蔽蚁渤鐾,緊緊握住永坤的手。永坤說:“我長話短說,還要通知別人。我從你姐姐那里打聽到你回來了,住這兒。后天開同學會,請你參加!闭f著把一張邀請書塞到我手中,并叮嚀:“你是大家最想見的人,屆時一定要來!

      收到邀請書的當晚,我失眠了,對于一個離鄉的游子來說,小時候的同伴是最撩人心弦的。五十年的山重水隔,也不知道同學們都怎么樣了。歲月可以風化頑石,可以剝蝕堅土,卻沖洗不掉那些既酸澀又甜蜜的記憶,我忽然發現,到了垂暮之年,難免懷念天真無知的歲月,人生真正的黃金時代是童年與少年。

      開會的這天,老伴叫我穿體面些,孫女叫我系上領帶。我說:“我不習慣領帶那玩意,我雖然沒當什么‘長’,但大小也是公務員退休,也算是衣錦還鄉了,不會失面子的!睍䦂鲈O在文成大酒店,當我風塵仆仆趕到酒店時,大家正在簽到,我除永坤剛認識外,其他人一概不認識,一晃五十年過去,兒時的形象已無從記起,環境改變著人的靈魂,也改變人的面容,變得難以辨認,不過他們之間,應該彼此認識的,只是我離開他們太久了,五十年,人生有幾個五十年。經永坤介紹,大家紛紛過來與我握手,永坤指著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:“那是我們的班主任金邦啟老師!苯鹄蠋熞延行┡謶B,行動不靈活,想站起來,一見金老師,我萬感俱作,金老師也很激動。物換星移,當年金老師風華正茂的影子已蕩然無存,眼前的金老師是老氣橫秋的垂暮之人。聽永坤說,當年的老師,多數已經作古,是呀,金老師當年才二十三歲,剛從溫州師范畢業,是最年輕的。童年是一片模糊的記憶,伴隨著我們的是三年自然災害,同學們死的死、散的散。金老師是我最尊敬的人,那時候,我幼小的心靈里最尊敬的只有兩個人,一個是領袖毛主席,一個就是金老師了,毛主席使我家分到了土地,而金老師在我家里窮,交不起學費的最困難時期,從他微薄的工資中,代我繳清一個學期的學費。這時見到的金老師已經沒有了我想像中的風采和敏銳,歲月催白了他的鬢發,離愁在他的臉上刻上深深的皺紋。

      在與金老師說話間,門外由保姆推進一個滿頭白發的婦人,永坤說:“這是我們班有名的潑辣貨英妹!边@英妹,我記憶最深,沒有丁點兒拘謹的靦腆,不但生得人高馬大,而且一身力氣,從小自稱“俺阿爸”,說話粗獷,哪像個女孩子,論打架尋無對手,因居住在正村窩單門獨戶,其父生怕英妹受人欺負,教些拳腳功夫。有一次另一班一男同學不服英妹威名,要與英妹比劃比劃,我們在一旁拍手等待好戲。英妹對那同學說:“咱不比為好!蹦峭瑢W說:“你怕了!庇⒚谜f:“我是怕傷著你,我出不起醫藥費!蹦悄型瑢W果然被嚇,灰溜溜地走了。有一次男同學與女同學拔河比賽,英妹得了頭名。據說英妹讀完小學后,會寫能算就不上學了。改革開放后,她成了一磚廠老板,最喜歡與男人喝酒行令?赡苓^量飲酒已中風半年了。

      這次同學會,我最想見的是何文清同學,何文清是樂清人,父早亡,母改嫁,隨他姐姐長大,他姐夫在文成郵電局工作,何文清是插班生,讀書很用功,我們同住一個屋,他知道我家窮,讀書用的紙筆都是他買給我的。后來,何文清的姐夫調回樂清,我與何文清都哭了,臨走,何文清把歷年節省下來的一元八角錢留給我。這在當時是一筆巨款,相當于一個學期的學費。同學會開始了,據永坤介紹,我們班一共有63名同學,有16名已經去世了,有的年老行動不便,無法赴會。接著金老師發言:“同學們,我們分別已經五十年了,五十年前,我們是那么天真,可愛,如今都成老人,人生好比撲克牌,每個人都分到一手非接受不可的撲克牌,成敗在于如何打好這一手牌,如今已見分曉……”接著金老師談了這次同學會的感想,他說,我們班有一個叫鄭震洲的同學,成績非常優秀,因為家庭成份不好,升學時落榜了,黯然神傷,無法面對。當時我向他解釋,升學人人向往,但不公平也得承受,這就是真實的人生之途,你不必為失學而煩惱,自學成才也是屢見不鮮的。許多同學刻苦學習,不管升學與否,都事有所成,有些人嘆惜自己沒有高學歷,其實學歷只是一個受到教育的時間證明,不等于證明一個人的實際才干。像宗澤這樣的優秀生,本人只有小學文憑,可是在他名下打工的有大學生。陳永坤說,這次同學會的開支是由宗澤資助的,宗澤賺到錢后,不忘同學情,他說,初中、高中的同學會年年有,但小學與大學的同學幾乎很少,這是因為小學的年代久遠,大學的路途遙遠,其實真正有意義的同學會在于小學與大學。

      會議進入座談閑聊,話題自然扯到沒有來的同學身上,說有的同學年齡大行動不便,劉娟妹說,她的孫子也30歲了,她已經是四代婆了。由此推算,她在上小學時,就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,她比金老師小6歲。她不是我們班最年長的同學,還有個更年長的叫細柳的女同學,她是插班生,沒有讀過一二三年級,一進校就是四年級,而且已經是有一個孩子的媽媽了,細柳模樣兒標致,讀書很用功,老師講課,簡直心有靈犀一點就通,進步很快。原來她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,丈夫是有文墨的干部,他們郎才女貌,天生一對,大約細柳考慮到光有貌不行,也要有才,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,她怕文化上的差異,會使婚姻出現危機,細柳不想放棄夫君被人奪走,讀書是“逼上梁山”非讀不可了。工夫不負有心人,細柳小學畢業后,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,借助丈夫的人脈關系,果然謀得一門差事。那時,我們都還小,但十二三歲的孩子有了“男女有別”的心理,使男女同學界線劃得很清,彼此之間不能走得太近,但細柳把我們當弟弟看,沒有那一層隔閡,我們都把她當姐姐看,我們都希望有朝一日能看看這位同學的孩子,細柳從來緘默其口,好像這是她的忌諱。五十年代同學之間的年齡相差是懸殊的,特別是女同學,她們上世紀錯過了讀書的最佳年齡,但不甘心放棄新中國成立后讀書的機會。所以師生戀常有發生。我們畢業那一年,班主任金老師還很年輕,還沒談對象,可是他的學生已經做媽媽了。不比現在,一個年級里學生之間的年齡,只有上半年出生與下半年出生的半歲之差別。歷史上有父子同時考上進士的,有考生年齡比考官大的,在我們讀書那個年代,已經近尾聲,盡管學生已經做了媽媽,但年齡畢竟沒有比老師大。

      同學會上,張其設是我的發小,我每次上學都去邀張其設一同上路,張其設的母親對我特好,常留我吃飯,那時代,生活是困苦的,家中入不敷出,捉襟見肘。一碗飯飽含了幾多真情,可是有一次,張其設說,書包里兩角錢不見了,他懷疑我偷了,并對同學說,我是熟賊。何文清打抱不平,前去給張其設一巴掌。張其設生得矮小,哪敢還手,哭著向何文清姐姐告狀了。何文清姐姐很是生氣,說何文清在學校惹是非,對何文清又是打又是罵。第二天張其設發現那兩角錢夾在書本里找到了,自知理虧,于是碰見我總是低著頭,童年的其設,既是發小,也是冤家對頭。當與其設握手時,我們百感交集,說起兒時的事來,不禁潸然傷神,其設知我與何文清情深義重,問起何文清下落,我說天各一方,失去聯系,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其設說,那時我們不懂事,現在都老了,過去的恩也好怨也好,現在想起來,都是豐富多彩的,讓人留戀,讓人懷念。

      從閑聊中得知,大家小學畢業后,少數人上了初中、高中,多數人出外謀生。說起來,我還是比較幸運的,我參加工作后,先是在公社機關任集體制干部(實際是臨時工)。那時沒有電腦之類的辦公設備,發個文件要用鐵筆鋼板臘紙刻字,然后油印,公社文書常叫我幫忙,我很快學會了謄寫鐵筆臘紙油印技術,并且學會公文寫作,成為辦公室得力助手,公社(后改鎮人民政府)領導考慮我無中專以上文憑學歷,讓我上農校進修學習,終于拿到中專文憑,后來又通過考試由集體干部,轉為全民所有制干部,成為我們班學歷最高的人。我的經歷是我同齡人都經過的,但殊遇卻很少有人像我這樣得到。

      吃飯的時候,不知是誰先說:“我們為金老師長壽干杯,為我們的童年干杯!贝蠹叶几吒吲e起酒杯,這時大家幾乎都有話要說,但都沒有開口。從溫州趕來的瓊芳同學先是激動得熱淚橫流,接著開始抽泣,后來止不住大哭起來。這種情景,這種場面,是我始料未及的,我猜想,她大約經歷不同尋常的曲折磨難,還是對青春年華的流逝而哀傷?是呀,許多同學一別竟成永訣。過去的過去了,永遠追不回來,失去的失去了,永遠不再得到,人生有一種可怕的教訓,它留下的是無盡的悔恨,卻對未來沒有任何引以為戒的價值。像瓊芳這樣既聰明又美麗的女子,出社會后,本應左右逢源的,是不是因為學歷的問題,對她的前途到處受阻呢,我胡思亂想著。

      我們拍照的地方選在實驗小學校園里,也就是當年畢業班的舊址。五十年了,學校經歷了那么大的發展,那么多的滄桑。我希望在那一磚一石一門一窗間,回味童年往事,可是那些破舊的教室,早已湮沒于幾十年的滄桑變幻里了。這里曾是文成縣占地面積最大,歷史最悠久的學校,它的前身叫群益小學,建在田野中間,校門向大峃街,環境整潔,恬靜清幽,四面都是教室,有三面都是一層的矮屋,只有一面的教室有高樓層。樓上是老師辦公的地方和教師宿舍。教室的窗向外是農田,向里是操場,操場很大,我們的課外活動都在操場里,操場記憶是每個同學的最愛,珍藏在心間,體育老師優美的動作,音樂女老師那撩人的歌聲,優雅的舞姿如奔涌的泉水在心中流淌。那時候,學生是窮困的,經常挨餓,身上衣衫襤褸,天寒地凍,同學們赤著腳在跳舞,我們跳得很高興,忘記了饑寒。艱辛的生活條件,使我們從小就學會照顧自己,不管是幾歲,從來沒有家長接送學生的,很感謝童年,正是那困苦的童年,磨練了我們,養成不依賴別人的心理。那時候的操場是泥地,每個星期六老師都帶領我們大掃除,看著現在的操場都鋪上塑膠跑道,學生有統一服裝,老師衣著入時,教室有空調電腦,金老師無限深情念了兩句古人的詩:“耳畔頻聞故人死,眼前但見少年多”。這就是當時我們復雜心情的寫照。金老師被打成右派后,從此離開學校,校園里留下了無盡辛酸。當落實政策平反時,金老師已近退休年齡,當時教育局認為,金老師一身才華,受過太多的委屈,問他愿不愿意回縣小任教,金老師想到五十年代,他在這里任教是科班出身,算是學歷最高的人了,F在,在這里任教的都是大學生里的精英,于是他說,把位置讓給年輕人吧。

      往事如煙,景物依然,舊地重游豈不思緒萬千。

      我們拍完集體照,拍個人照,當逐個拍個人照的時候,大家都在思索,回憶童年的模樣,當大家互相端詳的時候,似乎心靈在交流、傾談。

      這難忘的同學會,令人嘆息。歲月呀,你帶走了我那年輕的金老師,也帶走了我們的花季童年,但帶不走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。

    編輯:潘林鵬  責編:趙海鎮 監制:陳葉靜  總監制:周潔

    N 編輯:潘林鵬責任編輯:潘林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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