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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行將遠去的林店尾

    鄭楊松
    發布時間:2021年12月24日 來源:

      林店尾是大峃街的尾,無論是過去或現在都是比較繁榮的地段,解放前這里有廣益小學、鶯湖學社、國民黨的牢獄、林氏牙科、鄭回春藥房、載豐銀店。上世紀五十年代有人民醫院、公安局、影劇院,F在有防疫站、大峃鎮小、文成車站。

      早在幾百年前,這里就是連接水陸的交通要道,是南來北往的必經之路。因巧妙的布局、古樸的宅院園林、科學的水利設施和深厚的文化底蘊而聞名。林店尾是一條有著豐富內涵的古街,一大批古建筑在街巷都有著特殊的魅力,每一幢四合院都應該是一段韻味悠長的歷史風情畫卷。

      如果是從溫州來的客官差使或商販,第一站便是五顯爺殿,五顯爺就在路邊,哪有不拜之理。林店尾什么都變了,變得使我不認識,唯這五顯爺沒有變,依舊一坐不動。上世紀六十年代,三年困難時期,我離開大峃時到這拜過,求一路順風。待我六十多歲歸來時,這五顯爺還在這兒坐享人間香火。這里是大峃香火最鼎盛的佛殿,香煙都彌漫到馬路上來了。凡間人信神佛也是勢利的,哪兒香火旺,哪兒就信士多。古時候從瑞安到大峃的文武官員不論坐轎的,還是騎馬的,行至五顯爺殿都是文官落轎,武官下馬,三拜九叩行過大禮,當官的求官運亨通,一路高升,做生意的求財源廣進。但進殿最多的還是當地農戶,他們祈求風調雨順,五谷豐登。

      從五顯爺殿出來就是泗洲橋了,這里是極富有江南水鄉韻味的埠頭。這泗洲橋建于清道光年間(1821年),因橋頭有泗洲大士廟而得名。這座有5米多高的雙孔石拱橋建立在泗溪與鳳溪交匯的地方。泗溪可以通竹筏,這鳳溪通不得竹筏。泗洲橋是林店尾一道亮麗的風景線,橋上人來人往,車水馬龍,橋下碧水悠悠,水深淺不一,石縫里時有魚蝦游來游去,生性好動的少年常下水捉些魚蝦之類的回家。我有時也經不住誘惑,隨同伴下水捕捉,可是我人呆手笨,總是一無所獲。泗洲橋是林店尾人送客和接客的地方,有送郎從軍的,有送子去溫州求學的,都在橋頭作別。1941年我三叔鄭士昆要投奔陳普民,奶奶上氣不接下氣追到橋上,三叔賭氣頭也不回,奶奶哭罵著“你這短命兒,去了就別回來”。三叔果然沒有回來,19歲在海門死于日本人屠刀下。當然,更多送過橋的是布衣之身,而回過橋衣錦還鄉也不在少數。

      過了泗洲橋就是楓樹坦了,這里的楓樹遮天掩日,枝繁葉茂,是因為深厚的沖積潮砂土,又得水份精華靈氣,樹干直插云霄。樹下涼風習習,是游玩觀景的好去處,但過路行人與當地農民是斷不會坐這里歇息打尖的。據說這兒常鬧鬼,人們談鬼色變。記得有一次,二哥在楓樹坦附近的田里耕禾,興許是天太熱了,在楓樹坦稍休息一片刻,回家后大叫肚痛,爺爺說中暑發痧了,奶奶說中邪了。爺爺為二哥刮了痧,又服了人丹,奶奶拿了三刀紙錢三品香在楓樹坦燒了,口中念念有詞“左手交錢,右手還魂”。后來二哥果然肚痛全消,爺爺說是他的藥起了作用,奶奶說是她的紙錢起了作用,到底是爺爺的藥起了作用還是奶奶的紙錢起了作用,到現在也還是個謎。解放前那些拋尸荒野無人收殮的都被好心人埋在楓樹坦。國民黨也把這里當作殺害革命烈士的屠場,光是文成縣志有記載、有姓名、有時間被槍殺的烈士,有廖象海、葉秀安、廖文楚,他們都是雙桂人,于1946年1月被國民黨兵押到這里槍殺,臨刑前大喊“共產黨萬歲”,隨著槍聲倒在血泊中。還有共產黨員葉巖益、陳阿友、葉永可、雷碎道也先后在這里英勇就義,但更多的是被舊社會逼上絕路的屈死鬼。解放后許多殺害革命志士的兇手、惡霸被人民審判后也押到了這里結束罪惡的一生。他們的魂魄下了地獄,因此這楓樹坦也被稱作午門外、雨花臺、望鄉臺。 過了楓樹坦就是林氏祠了,這林氏是林店尾最早的先民,在唐朝年間就在這里開灘造田,疊石作屋,經營一個鹽店,人們習慣稱呼這間鹽店為林店尾,一直延用至今。這林氏一脈老實本分,千百年來未有驚天動地的舉措,祖祖輩輩以耕讀為主,林氏祠堂簡樸實用,布局合理,與其它姓祠堂不同的是不以官宦世家著稱,體現了一種以耕讀為生存狀態,典型農業社會的耕讀文化。始祖與裔孫無心功名,隱居以此,把耕讀文化延續下來,側重于以耕致富,既無進士舉人之類的顯赫頭銜,僅一些初級功名。在林氏祠堂的外墻大書“勞動光榮”看似現代的四個大字,作為林氏祖訓了。倒是改革開放后,出了兩個人物,一個名叫林一的漢子,自幼習文練武,練就一身的好功夫,人稱鐵砂掌,氣力過人,揚名四海。2008年,他在重慶與多國洋人擂臺比賽,手劈千磚,其成績遙遙領先于洋人,破吉尼斯紀錄,一舉成名,為國爭光。他還寫得一手好書法,是個文武全才,仍是布衣之身。另一名叫林源的后生,其祖上是牙醫,隨著歲月更迭,許多老字號店鋪都湮沒于歷史的長河中,唯這林氏牙科這個百年老店越開越大,早已“舊瓶裝新酒”改頭換面推陳出新了。林源畢業于溫州醫科大學口腔科,成績優異,本可在醫療單位就業,他放棄了,繼承了祖傳牙科絕技,又融入科學元素,雄心勃勃引進先進設備和人才。成為遠近聞名的口腔診所,設有各科室:種牙、鑲牙、補牙、拔牙、醫牙投影等。由于技術過硬,老幼無欺,聲譽日高,排號就診門庭若市,是文成第一家具有種牙設備的診所,具有一種造福于民的精神,深得市民好評。

      前面就是陳氏祠了,陳氏是林店尾的名門望族。其祠堂規模之大令人驚嘆,三進兩層,有廂房、正堂、天井、游坪,祠內有曲檻回廊,外有圍墻門臺,種有木樨、月季、芙蓉、美人蕉等奇花異草,四季花香鳥語,特別金秋八月,一夜桂花開,十里聞香來,讓人依稀想到當年鐘鳴鼎食的家族輝煌。陳氏歷代重視教育,這么大的祠堂應充分利用,1913年族人推薦陳一善為廣益書院院長,其教育經費由祠堂田租支付。幾年下來,書院越辦越興旺,為了適應新文化,書院又改名為廣益小學,課文由原來的幼學瓊林、百家姓、三字經等改為國語算術、地理、自然,教師增多,靠祠堂田租已經日不敷出,捉肘見襟了。到了陳友如任校長時已經債臺高筑,校長難為無米之炊,開始求爺爺拜奶奶叫富裕人家捐一點,但都是杯水車薪。又是一個學期開學了,陳友如發現有幾名教師沒有來,問清原因,方知這幾位老師因學校拖欠工資不肯來上班了,急得陳友如如熱鍋上的螞蟻,加上年老一氣二催病的不輕。校長病,老師不歸隊,學校癱瘓了,正在一籌莫展之際,林店尾大財主的兒子陳益籌從外地求學回來了,這陳公子學得滿腹經綸,原想投奔陳普民名下謀得一官半職,怎奈外面兵荒馬亂,其父叫他回家,看看形勢再作打算。這陳益籌一回來,讓陳友如看到希望,當陳友如提出舉薦陳益籌為校長時,益籌先是搖搖頭說自己無經驗,恐誤人子弟。經不住友如那口若懸河的三寸不爛之舌,接著開始點頭,說是考慮考慮,又有好事者善言相勸,后來終于同意出任校長。這益籌雖是財主家庭的公子哥們,卻是接受過新文化教育的愛國青年,當了解學校的經濟狀況后,決心力挽狂瀾,要把學校辦好,回家馬上動員其父捐資救教。其父經不過兒子的幾番大道理終于同意出手相助,益籌拿了家里的銀子還清教師的工資,教師們都來上班了,鄉親們知道益籌為人和善,胸懷大志,都爭先送子弟來報名,學校呈現生機勃勃的景象。正式上課后,益籌又發現課堂缺桌少凳,而且教室里漏雨,許多教具及辦公用品急需添置,處處都要錢,其父見益籌天天要錢,很是生氣,于是父子反目。第二年其父病死,家中財產全憑益籌作主,加上益籌生性善良,對貧苦學生書學費有所減免,又不善精打細算,幾年下來他賣光了所有良田,已經沒有田地可賣了。辦學還得繼續,他開始賣房屋了,這下其妻周氏慌了,回娘家召集兄弟與益籌理論,最后由族人寫下文書憑證,留兩間房屋在周氏名下,不準出賣。益籌傾家蕩產鐵了心辦學,使父子反目,夫妻成仇,村中族人議論紛紛,有說益籌是敗家子,有說益籌是大善人。廣益小學由益籌苦心經營到解放被人民政府接管。土改時所有地主土地沒收,把土地分給沒有土地的農民,地主被鎮壓,益籌家原是大地主,到土改時已經列入貧下中農行列,后來工作隊又推薦益籌在杭州謀得一門差事,也算是善有善報了。

      廣益小學的對面就是太陰宮,坐當中的是陳十四娘娘,這太陰宮建于何年無人知曉,反正是林店尾最古老的廟了。這太陰宮幾度被官府征用,民國初期有尼姑抱養過棄嬰,后來辦過育嬰堂,抗戰時期被國民黨征用作過牢獄。1942年,這里曾發生過女犯與牢頭共同作案越獄的奇聞,一個叫任曼君的共產黨女干部,任憑國民黨用盡各種酷刑折磨得她死去活來,她始終守口如瓶,嚴守地下黨的機密。任曼君視死如歸的精神感化了牢頭,牢頭決定棄暗投明,在國民黨準備槍殺任曼君的頭天晚上,牢頭打開任曼君的枷鎖投奔共產黨去了。后來得知這任曼君是任弼時的妹妹,是條“大魚”。解放后,太陰宮被征用收做了人民醫院,做育嬰堂也罷,牢獄也罷,醫院也罷,陳十四娘娘一直沒有離座,任憑人間世事變遷。文化大革命時紅衛兵先是毀了陳十四左右的土地公土地婆,后來連陳十四娘娘的神像也搗了。文化大革命以后又重塑金身,舉行了隆重的開光典禮,很是熱鬧。一直到改革開放,陳十四娘娘才離開這兒搬到山上新建的宮廟里去了。

      太陰宮上首就是攀門臺了,從我記事起,攀門臺就已經沒有房屋了,從攀門臺遺址的石階、天井、門廊依稀可以看到攀門臺曾經的繁榮。在攀門臺旁是一幢土墻的房子,這就是一代鄉賢吳鳴皋先生的故居了。吳先生(1918-2001)是我縣第一、二屆政協委員,為我縣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提出許多有益的意見和建議,他關心群眾疾苦,熱心為群眾辦實事,終身為教育事業與醫療事業貢獻力量。解放前創辦鶯湖學社,教書育人,解放后自學中醫針灸并培育一批學生。退休后更加忙碌,他把幾十年積累的資料先后寫成了《文成鄉土志》、《文成見聞錄》、《針灸備要》、《文成華僑溯源》、《鳳溪詩草》等書,他寫作的態度是十分認真嚴肅的,為寫《華僑溯源》他利用去國外探親的機會對華僑進行實地訪問。吳先生一生節儉自強,敬業奉獻,先后在金魚山建“浩然亭”,在玉泉山建“超然亭”,巖庵建“怡然亭”,百丈漈建“陶然亭”。多處鋪石條路,去世那年傾其所有38萬元建人民醫院住院部門臺,死后文成縣政協出書稱吳鳴皋為“一代鄉賢”。

      去年冬,林店尾失火,燒掉了最后一幢保持最完好,建于晚清時期的四合院上新屋。祖輩辛苦經營的古宅,一瞬間灰飛煙滅,廢墟中留下林店尾老人不盡的辛酸,也有上新屋的后生對古宅被燒毀的辛災樂禍。從此林店尾脫胎換骨,推出一個新的林店尾,不見了亭臺樓閣,不見了農舍陋屋,不見了小橋流水,不見了眾多的四合院,不見了牌坊殿宇,不見了屋上的炊煙、溪邊的水碓,不見了牧童牽牛,農人割禾。林店尾的古跡幾乎消失殆盡,除了五顯爺殿保持原貌又進行了擴建,陳十四娘娘離開大陰宮另有安置外,其它的都改頭換面了。其實這一代人是信科學的,無意間疏遠了神佛,他們再建佛殿,重塑金身,目的是要留住一個遙遠的懷念。是一種文化現象,就是林店尾人忌諱最多的楓樹坦,那些楓樹也連根拔起,那些孤魂野鬼也無蹤無影。后生對老人說,楓樹坦本無鬼,是你們想多了。楓樹坦是林店尾最好的地段,多少只眼睛盯在那里,房未建,訂購的先下手為強了。

      千年流淌的鳳溪已按人指定的方向改道了,泗洲橋也不翼而飛,橋上那種歡聲笑語和悲歡離合都成永遠的思念。

      林店尾是現實主義者,那些古老的四合院留著有什么用,電梯房住著多舒服。三官宮過去住神,現在住人,貞潔牌坊與下新屋現在做了學校。這個高樓大廈是防疫站,他的前身是太陰宮,防疫站的醫生是管疫情的,控制疫情保一方太平。陳十四娘娘管的范圍大些,其中也含保一方太平,這兩家的功能基本相同,不過兩家的法寶不同,陳十四娘娘用的是靈刀龍角,神符仙丹。防疫站用電腦網絡,銀針藥水。兩家相比,防疫站的法寶更勝一籌。過去林店尾麻疹流行,奪去多少兒童的生命,林店尾人求過陳十四娘娘,娘娘殿里也曾擺陣除邪,但效果不明顯。倒是防疫站的疫苗大顯神通,從此麻疹銷聲匿跡。這黨校的前身是廣益小學,廣益小學的功能是讀書識字,這黨校的功能是讀書愛國。黨校教大人,廣益教小孩,都與書有關,也算是專業對口。

      林店尾是個人才輩出的地方,五十年代,光是劇團就有兩個,一個是林店尾民兵連的越劇團,一個是聯合診所的金甌劇團。兩個劇團,一個導演,那個導演叫徐宏耿,是林店尾徐宅人,他男扮女裝扮祝英臺,惟妙惟肖、以假亂真。他演甌劇“三借芭蕉扇”里的孫悟空,一根金箍棒出神入化,他簡直是演戲的天才。 歲月的嬗變,使林店尾那種“青箬笠,綠蓑衣”不復存在,盡管眼前紅男綠女,涂十指,突雙峰,染口紅,著短裙的時髦女郎頻過眼,但心中怎么也忘不掉穿土布扎攔腰(圍裙)的賣豆腐腦姑娘。林店尾只是默默看著包容著一切。盡管林店尾歷經滄桑,演繹著新的故事,但舊事的模樣仍然縈繞在人們的心間,成為抹不掉的記憶。

    編輯:潘林鵬 責編:趙海鎮 監制:陳葉靜  總監制:周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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