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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趙超構致劉秉麟手札

    文/富曉春
    發布時間:2023年08月30日 來源:

           今年盛夏的一個夜晚,溫州藏友金順仁兄發來一幀趙超構手札圖片,囑我一辨真偽。手跡如同人的容顏,它會伴隨歲月的成長而發生變異,同時也會烙上人際過往與世事滄桑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。我挪過臺燈,細看筆跡,發現與我原本熟悉的趙氏手跡相差甚遠;但凝視良久,又見那字體猶如魔塊般幻動,隱約透發出一種久違罕見似曾相識的眼熟。
           我翻找出收藏的趙氏手跡逐字逐句反復比對,并與上海趙超構女婿陳舜勝教授一同核實,最終確定此函屬趙氏青年時期手跡。這是目前發現的趙超構存世最早的一封信函,它填補了趙超構青少年時期手跡的空白,對研究趙超構有著及其重要的文化價值。
           信是隨意寫在一張活頁練習簿上的。尺寸大小,長21厘米、寬26.7厘米;右起,豎行,鋼筆字。趙超構的大學同學繆天華曾在散文《超人和逸庵》中談過趙氏筆跡:“他寫的字,字體向右邊傾斜,自然是潦草的,但尚可辨認!腋赣H常常罵我,說我的字是短命字!@樣對我說,承認自己的字很差,不敢拿出來給人家看!

           信箋上的字略顯笨拙,帶有幾分稚氣,果真“向右邊傾斜”。經辨認,內容如下:

    秉麟師:
           茲呈上“推克諾克拉西”一稿,未審能合商務之用否?內容系根據各原書編成,終以學力所限,支離破碎,難可成章,尚乞我師痛加刪削。編此并無別意,僅欲介紹該理論之一二而已,惜關于功能諸點,創唱(倡)者亦未脫神秘色彩,故未敢妄加按斷,只就所理解者引釋。批評自有嚴正學者在,非淺薄如構者所能也。構流離滬上,窘迫不堪,始敢冒瀆,如我師稍加援助,濟以膏火之資,則感德無已矣!
  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受業
  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趙景熹敬上
  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五.九日

           落款景熹,乃趙超構學名。為當年浙南文成老家龍川“趙同春私塾”先生徐更卿所賜,一直沿用至中學、大學,最終成為他的筆名之一。收信人秉麟,姓劉,趙超構大學業師也。

    ▲中國公學常務校董兼復興委員劉秉麟先生。(《中國公學大學部民國22年畢業紀念刊》)


           據史料介紹,劉秉麟(1891—1956),又名炳麟,別號南陔,尊稱“南陔先生”。湖南長沙人氏,為我國現當代著名經濟學家。他八歲進私塾,師從章士釗。出版的代表作有《經濟學原理》《李斯特經濟學說及傳記》《近代中國外債史稿》,譯作有英國經濟學家亞當·斯密的《財政學大綱》等。他與中國公學頗有緣份:年少離蓉赴滬,在此就讀中學直至大學預科;1917年從北京大學畢業后,又于1919年返校任教務長;1920年往英國倫敦大學和德國柏林大學深造,歸國后又重返學校任教授,并一直擔任中國公學商學院院長。
           劉秉麟還是中國經濟學社理事,經常奔赴南京出席財政會議,并參與了中華民國《工商法》的起草和制定。他除了在中國公學就任教職外,1926年后還擔任了商務印書館法制經濟部的編輯,曾與何炳松合編“社會科學小叢書”;與馬寅初等名家被任命為“大學叢書”編委會委員,這個委員會是當年社科領域“最具權威性的半官方最高學術領導與決策機構”。
           趙超構年少時不是一個好學生,學業平平;因受學潮影響,他在溫州中學提前退學,連高中文憑也沒拿到手。1928年他經日本作短暫的游學后,一直流轉上海、南京等地尋求繼續深造的機會。中國公學是一所民辦公助的大學,錄取新生較為寬泛,不受高中文憑等條件限制。1930年秋季,趙超構如愿考入這所大學,與有“小陳毅”之稱的儒將陳沂、臺灣著名作家繆天華、溫州愛國民主人士王思本等都成了同校的同學。
           趙超構上大學期間,正是中國時局之多事之秋,內憂外患;校內各種勢力派系林立,風潮迭起,教學秩序十分混亂。他攻讀的是政治經濟學,幸運的是成了劉秉麟、羅隆基等名教授麾下的門生。趙超構的學業長進明顯,尤其是對所學的專業政治經濟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在校期間,他就開始撰寫有關經濟類文章,試著向《申報》“經濟?蓖陡,相繼發表了《英美法之貨幣戰》等經濟述評,同時他又在《工商半月刊》《銀行周報》等刊物上發表了《世界經濟會議蠡測》《世界經濟會議所應取之對策》等經濟專論。

    ▲中國公學上大學時的趙超構  攝于1932年 (趙劉芭提供)


           函中談到的“《推克諾克拉西》一稿”,應該是趙超構編撰或翻譯的論稿!巴瓶酥Z克拉西”(Tecbnocracy)是一種經濟學說,為美國地方技術師斯密斯(Willam H.Smyth)于1919年創造,主張“一切工業,應交給一般優良的專門家管理,以免被少數資本家專有私利”。1929年10月美國證券風潮發生后,經濟即陷于空前的大恐慌,倡其說者司各脫(Howand scott)提倡用“推克諾克拉西”來“救濟美國今日失業工人日多的危局”。一時間,世界各地的報章雜志都在討論這種學說。
           此時的趙超構將自己閉關在出租屋里,閱讀了大量的經濟學書籍,對“推克諾克拉西”學說頗感興趣,并進行了系統的研究。他編撰“《推克諾克拉西》一稿”,正如他在信中所說的:“編此并無別意,僅欲介紹該理論之一二而已,惜關于功能諸點,創唱(倡)者亦未脫神秘色彩,故未敢妄加按斷,只就所理解者引釋。批評自有嚴正學者在,非淺薄如構者所能也!
           該手札僅有日期,未注明年份。根據趙超構大學履歷行跡分析,年份應該在1932年。是年上海爆發“一·二八”事件,吳淞中國公學校舍遭日軍炮火炸毀,校舍、圖書、儀器設備被毀壞殆盡,被迫延期開學。趙超構“流離滬上,窘迫不堪”,成了實足的“流亡大學生”。
           其間,他在“各原書”的基礎上,再結合自身學習體會編撰了“《推克諾克拉西》一稿”,并于5月9日向業師劉秉麟投稿,以期在商務印書館刊行。一方面不至于荒廢學業,另一方面賺點外快,以減輕家庭之負擔。他在信中向老師坦言:“終以學力所限,支離破碎,難可成章,尚乞我師痛加刪削”,“如我師稍加援助,濟以膏火之資,則感德無已矣”。寥寥數語,足見其迫切及至誠之心矣!
           年僅23歲的大學生趙超構,利用課余編撰“《推克諾克拉西》一稿”,這應該是一件了不起的事。殊不料“生不逢時”,結果竟然不了了之。是業師劉秉麟撒手不管不予“援助”嗎?非也。
           究其原委,不外乎兩種可能:一是5月份以后,中國公學風潮不斷,校內秩序幾乎失控,作為校董、教授會執行委員之一的劉秉麟,忙于奔命,已無暇顧及受業之托——6月1日,陷入風潮難以自拔的劉秉麟在《申報》刊登啟事,宣告辭去中國公學校董及教授之職,即為例證。二是自“一·二八”事變以后,他擔任編輯的商務印書館及印刷廠慘遭日機轟炸焚毀,業務慘淡,大部分人員面臨解雇遣散(包括他本人),他即便有心“援助”,也已力不從心。

    ▲戰后移滬辣斐德路中國公學大門。(《中國公學大學部民國22年畢業紀念刊》)


           趙超構“論稿”刊行之事,就此作罷。除此信函外,趙超構再未提及此事,也未有“秉麟師”見諸文字。同年8月,劉秉麟經同事好友引薦,攜眷帶口赴湖北武漢大學另謀高就。先當經濟學系主任,后又接替楊端六兼法學院院長,一度代理武大校長,最終留任于經濟系編譯主任。他在武大度過后半生,幾度沉浮。卒于1956年,享年65歲。
           劉秉麟有給趙超構復信否?趙超構與他后續是否再有交集?“《推克諾克拉西》一稿”今又何在?這一切,都成難解之謎。文化名人身后的謎團,在歷史寂寥的天空里總是顯得那樣從容不迫,且難以捉摸,時間永遠是尋找真相或打開答案最可信賴的“金鑰匙”。
           金順仁兄發手札圖片給我的時候,該手札正在孔夫子舊書網“墨箋樓”書店火熱拍賣。當我上網時,發現這封小小的信札,從50元起拍,已一路攀升至2500余元。金順仁兄有收藏溫籍名家手札之癖好,也參與了拍賣,但這次因價格偏高,內心猶豫而遲遲不肯下手。這封在市場上罕見露臉的趙超構青年時期手札,最后又將花落誰家呢?

    ▲劉秉麟(前左三)及師生與前來武漢大學訪問的胡適(前左四)合影。攝于1932年

    總監制:黃金杰監制:陳葉靜責編:項露露編輯:張嘉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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